再一次交锋

一审杨剑昌胜诉，彭海怀狗急跳墙，为使骗业得以继续，他向广东省高级法院提出了上诉。他利用“红顶巨骗”的特殊身份，不择手段地进行疯狂反扑。结果，省高院撤销了深中院一审判决，发回给深圳重审。

杨剑昌几乎疯了，他怒吼道：“如果我最后败诉了，我就背上材料走遍全国，走十万五千里长征，靠全国12亿人民，靠千千万万共产党员打赢这场官司！”

省高院发回重审后，在诱人的孔方兄前，一些记者与媒体也倒戈褒彭贬杨，新闻舆论又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然而，杨剑昌心中的天平没有倾斜，老百姓眼中的天平也没有倾斜，逆境中，杨剑昌仍是一台公正的天平……

孔方兄前

杨剑昌眼里不流泪，心里却在流血。他不明白：一个骗子公司骗了好几年，告了他好几年，骗政府，骗百姓，屡屡得手，屡屡得胜；他受命调查，查出了一个个骗局，却反被骗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告上法院，打进医院，败走羊城。是“事实”不清，还是“法眼”不明？是“证据”不足，还是“礼数”不足？诚然，他只是区消委会的一个小小工作人员，还是个深圳的穷人，他只能以事实为武器，以法律为准绳，他不可能像亿万富翁彭海怀那样上窜下跳寻路子、找门子，他也不可能像彭海怀那样一掷万金，又是摆筵席又是送红包去拢络记者，他只能以对国家对人民的一副忠肝义胆，以一具孱弱但却铁骨铮铮之躯与彭海怀一伙作殊死的决斗。

他气得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好几夜睁着眼睛到天亮。本来住进医院头几天病情已有所好转，可省高院一判气愤攻心又病重于初。妻子杨东娥急了：“您想哪么多干什么？大不了回老家去耕田种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倘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儿子怎么办？”医护人员见了也好言相劝：“您不放下心来，再好的药也没用！”杨剑昌看着善良的妻子和白衣天使，想起老领导曾定石、老将军黄玉章的教导：“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骗子没打倒自己先倒下去了！”“打鬼子还打了八年哩，与骗子打交道是你一辈子的事，骗子们巴不得你早点倒下去！”杨剑昌想到这些，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对，我要振作起来，坚强起来，我不能倒下去，不能倒在骗子面前。”

有道是七分精神三分药物。杨剑昌想通想开之后，吃得多了，睡得好了，身体也渐渐康复了。这次他不急了，不像前两次那样急于要求出院，而是慢慢养病。他要把身体养好后再与彭海怀一伙决一死战。

杨剑昌生来是个苦命人，他闲不住，坐不住，躺不住，整天不是坐就是躺在病房里，他感觉像坐牢一样。但病未痊愈又出院不得。为打发时光，他叫妻子和同事到单位或图书馆找一些有关他与泰明斗争的新闻报道给他看看。

他最先看到的是在北京出版在全国发行几百万份、影响相当大的一家报纸。这家报纸在1999年以“深圳信息广告版”的形式，用一个整版发表了一篇题为《“勇士”翻波，媒体狂炒，“泰明”损失千万巨款》的文章。杨剑昌一看题目，便知道这是攻击自己，谴责舆论，为泰明说话的文章。他耐着性子读，在“‘泰明’误入危澜瞬间雨狂风骤”的第一节里，看到文章这样称颂泰明和彭海怀：“这家公司以其雄厚的资产，在商业运作上的恢宏气势以及在商界中的不同凡响，而蜚声深港等地。公司董事局主席彭海怀……是深圳开创实业的风云人物。”杨剑昌边看边嘀咕：“几百元港币是‘雄厚的资产’？就‘蜚声深港’？彭海怀是‘开创实业’还是‘开创骗业’的风云人物？真是黑白颠倒，厚颜无耻！”

在“‘勇士’一声吼，媒体皆狂热”的一节里，几段黑字就像钉子一样钉进杨剑昌眼里：“如果没有杨剑昌的参与，就不会酿成后来的‘泰明事件’。”“其实，杨剑昌是个凡人，是以一个打工者的身份被聘为消委会工作人员的。他文化水平有限，商业及法律方面的常识也匮乏，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工作勤勉，为消费者分忧解愁业绩也算不错，后来赋予他的诸多荣誉正是社会和人民群众对他工作的褒扬与肯定。”“杨剑昌本不该插手，可能是‘青天’的帽子戴昏了头，他的‘英雄意识’上来了。于是……”真是恶人先告状，自己精心策划的事件，竟说成是我杨剑昌酿成的！“枪手”文笔可真了得。然而，我杨剑昌是什么人，读者看了岂不一清二楚了吗？我算什么“勇士”？什么“青天”？什么“英雄”？我“一声吼”，“媒体能‘皆狂热’”吗？我“一个打工者”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吗？“诸多新闻媒体在根本没有进行全面采访的情况下，纷纷乘势而上，唯恐错过了如此高温的新闻‘热点’而冷落了自家门庭。”看看看看，这个“枪手”不但打我杨剑昌一人，还打了一大片，打了从深圳到广州到北京几十家大大小小的新闻单位，打了几百个男女老少皆有的记者，真是狂妄！这么多的记者“没有进行全面采访”，就你进行了全面采访？可你只采访了彭海怀，也没采访我杨剑昌呀！别人不全面，你这就叫全面？放你狗屁！

杨剑昌忿忿揉搓双眼，好像要将眼里的“钉子”揉出去。他看到后面还有这样一段话：“‘泰明商场’事件受害者香港泰明国际控投有限公司的名誉受了巨大损失，其属下的深圳泰明实业有限公司等8家公司在社会上的信誉也由此一落千丈！”杨剑昌情不自禁地举起拳来，“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罪有应得！骗子公司不但应该‘一落千丈’，而且应该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他甩下报纸，站到窗口，凝望青天，远眺深圳湾……

令杨剑昌百思不解的是：国家“广告法”明文规定不得拿领导人的肖像、名字做广告，可这份国家级的报纸，却以显著的位置赫然刊登彭海怀与深圳市主要领导在一起的照片。法大还是钱大？看来，在孔方兄前，我们的法津还是下跪了。

彭海怀为了打赢官司，打倒杨剑昌，还于1999年3月26日在《××法制报》上，同样不惜重金买下一个整版，以《直挂云帆济沧海》为题，以广告的形式大吹特吹，大树特树自己。可能是给这个报社的广告费特别丰厚，该报特加了粗黑的“按语”：他（指彭海怀，作者注），30出头，文静可掬，深沉内向，斯文的外表使人难把他与纵横捭阖的气度联系起来，但很容易使人相信他具有运筹帏幄的头脑。在他的人格品质中，有一个字，可以说是秉承延续了人中华泱泱文明古国的气质。那就是‘忍’字。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一个人的远大志向又操控并体现其处世为人的方式以及人格的力量。”看看，简直可与李洪志“大师”媲美了。洋洋万言、大吹大擂的广告文字本已令人“肉酸”，堂堂以弘扬法制为己任的专业报纸的“按语”，更令人肉麻。但“法制报”毕竟“懂法”，“精明”的编者只打“按语”两字，而不打“编者按”三字，以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一方面讨得彭海怀欢心，以便钞票大大的有；一方面鱼目混珠、吸引读者而又能逃避法律的责任。其实，司马昭之心，读者皆知。而“懂法”与“不懂法”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杨剑昌细看这份报纸，发现法制专业的报纸同样不把国家的《广告法》放在眼里，将彭海怀与香港特别行政区首长董建华在宴会上交谈的照片登了出来。这是彭海怀拉大旗作虎皮的惯用伎俩，也是他之所以愿花大钱做“政治广告”的原因所在。

杨剑昌没有将这张报纸撕得粉碎，他将这份难得的反面教材折叠好收了起来。他低着头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口里念念有词：“如果秦桧、汪精卫、林彪这样的奸臣、卖国贼、叛国贼的后人愿意出大钱，有的报纸也许愿意为他们大做广告啊！”

如果说那些“软性的政治广告”令杨剑昌还可忍受的话，那么那些以正式通讯报道的形式大肆褒彭贬杨的文章，简直使杨剑昌“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杨剑昌也是十几家报纸的通讯员，也发表过几百篇的通讯报道，可是，他一直恪守“真实是新闻的生命”的操守，从来不作失实的报道。而我们一些科班出身、专吃“新闻”饭的专业记者们呢？

广东《××××报》于1999年5月1日，在“特别报导”的专栏里，以通栏大标题《交锋：沉重的诉讼》发表了刘×撰写的整版通讯报道。杨剑昌看到那一条条恶毒的标题就像一支支毒箭射在心口：“一审判决违反程序规定”、“一审判决造成恶劣的后果”、“杨剑昌采取政治欺诈手段，冒用政府公文，强行越权介入房产租赁纠纷，制造泰明商场诈骗冤案。”“杨剑昌的个人行为构成严重的名誉侵权”。“杨剑昌的侵权行为与损害结果有直接的因果关系”。都说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这个刘×去年以某出版社编辑的名义打入杨剑昌家里，在杨剑昌家里白吃白喝了一个多月，情报到手了，动向掌握了，奸细的任务完成了，就赶快跑到彭海怀那里邀功了。彭海怀也许感念于他的杰出贡献，从此将他收留在身边。刘×从此成了彭海怀的马前卒，鞍前马后，跑跑颠颠，不但帮彭海怀大打官司，而且为彭海怀大写文章，成了彭海怀手上的“文棍”。这样的跳梁小丑，这样的斯文败类，杨剑昌真想抓住他狠狠地教训一顿。

杨剑昌还看到了《中华×××报》5月19日该报记者胡××采写的《“杨青天”侵权还是维权？》的文章。胡女士曾为颂彭抑扬向各级领导写过“内参”，现在又用辛辣的文笔再度以洋洋洒洒的大半版文字捧彭打杨。“投巨资响应二次创业　香港人购置深圳地产”、“杨剑昌介入租赁纠纷　无奈何形势急转直下”、“杨剑昌被诉名誉侵权　假材料造出‘护法英雄’”、“‘诈骗罪’出自杨氏之口　‘黑社会’深圳有铺出租”、“杀手锏当庭抛向泰明　杨剑昌上演声东击西”。仅这些小标题，就像一把把匕首刺向杨剑昌，令杨剑昌看得头昏目眩、天昏地黑。

胡女士的职业操守哪里去了？是否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得了人家的心软，贪了人家的笔软？杨剑昌看完这宏篇长文后，头脑里翻腾着一个又一个问号。

杨剑昌也看到了深圳某报的广告文章，文章分上下期两天刊登。使杨剑昌纳闷的是此文只有上文没有下文。后来杨剑昌才听说，该报登出上文后，接到了许多读者的质问，也受到市有关部门的批评。该报在一片指责声中，将已排定的下文撤了下来。

彭海怀与只认“孔方兄”、不认“杨青天”的一些记者和媒体开了个天大的玩笑。5月26日深圳某报以《对深圳，我充满信心！》为题，发表了该报记者对彭海怀的专访，为彭海怀披上了一套套时髦漂亮的外衣，打上一束束耀眼的激光。5月30日，北京某一全国性的权威大报，用一整版的篇幅，以《海之情怀，山之气魄》为题，发表了彭海怀御用文人古初起草的奇文妙章。遗憾的是，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报纸、记者、文人，给足了彭海怀面子，可彭海怀这小子“一点面子也不讲”，文章见报才一个月，对深圳的“信心”顿时没了，既无“情怀”，也无“气魄”，急急如林彪出逃，兄弟俩卷了巨款，携妻挈子逃之夭夭了。弄得我们一些报社门庭黯然失色，也弄得我们一些记者、文人，无脸见江东父老。杨剑昌看完这些报道后，禁不住在病房里为这些也曾支持过他的兄弟姐妹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杨剑昌出院后还在电视上看到北京某电视台以杨×为首、专程从北京赶来广州、深圳采访的摄制组拍摄的《杨剑昌维权被推上被告席》的专题片。这家在全国很有影响的电视台曾多次正面、客观宣传报道过杨剑昌和“泰明事件”，虽然也曾让彭海怀露过几次面，但杨剑昌并不介意。他热情地接受了采访，并请区消委会的面包车为他们跑了好几天。令杨剑昌感到意外的是，此片以多数的镜头对准彭海怀及其主要几个干将，让他们像窦娥一样声泪俱下地痛诉杨剑昌的“滔天罪行”，并以“泰明国贸商场”倒闭、“泰明广场”停工待建的一组组画面，淋漓尽致地讴歌了彭海怀是一个如何爱国的“港商”、“外商”、“优秀企业家”，把泰明濒临倒闭、破产归咎于杨剑昌。专题片还邀请了只看过片子不了解实情的“法律专家”，指责杨剑昌是“千古罪人”。杨剑昌忍着气看完后立即“啪”的一声将电视关了。他想不到这么一个权威媒体，在铜臭熏染下镜头也歪了。深圳市中院二审开庭时，杨剑昌有意打电话到北京，“诚邀”杨×再度来深圳采访，但当他听说彭海怀已潜逃海外，推说“太忙了”而没有来。杨剑昌知道，他这个本家兄弟“太忙了”只是托词，“太不好意思了”才是他的潜台词。

当然，出院后的杨剑昌也看到了不少正面支持他的报道。像深圳电视台，《深圳特区报》、《深圳商报》，像广东电视台，《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由于风云突变、扑朔迷离，有些媒体保持了中立的立场，客观地报道这场旷世诉讼，杨剑昌是理解的。因为媒体毕竟是圈外人，在狂风骤雨中能保持公允的立场已是不错了。

“媒体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像江总书记所说的那样—‘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呢？”迷惘困惑中的杨剑昌心头又一次涌起这个大问号，想起了许多许多……。

待续……（cmwsmi）